BOB半岛特辑 田野中的春节：世界年的多元景观（上）

　　BOB半岛行行重行行，瞻望复瞻望。中国海外民族志走过二十余载，正在将“到海外去”的经验积淀转化为“迈入世界社会”的现实行动；区域国别学建设如火如荼，中国海外社会经验调查者的足迹不断拓展，共同体规模日臻扩大。2024年的春节是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将农历新年列为联合国假日之后的首个春节，一批青年学人仍在世界各隅开展田野调查，他们既是世界社会中春节景观的参与者、观察者和感悟者，也是在春节时空中构建世界社会的实践者、分享者和对话者。

　　“世界社会”联合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燕南66优创”团队邀约海外田野工作者分享“世界年”期间的经验体悟。特辑分上下两辑，在回家与远行、出海与落脚之间，我们与读者在世界过春节，在春节观世界，为因流动而彼此联结的人类社会送上了来自天南海北的新年祝福。

　　我是杨猛，主要在缅甸北部边疆做研究。我的爱人杜若伊女士是一位缅甸语专业的老师，同时也是一名世界民族研究方向的博士研究生。我们俩在“缅甸冲突各方在昆明达成停火协议”的余音中，于2024年1月13日抵达缅甸，开展国家社科冷门绝学团队项目“中南半岛‘云南人’研究”的田野调查工作BOB半岛。在此之前，我们都有在缅过春节的经历。2019年初的春节，我是在缅甸密支那和曼德勒度过的。2016—2017年间，我的爱人在缅甸仰光外国语大学学习缅甸语，也在缅甸度过了一个春节。可以说，我们均已有过对缅甸中国春节的一般认识，但这一次的感受又有些许不同。

　　近一个月以来，我们先后到仰光、勃生、维桑、曼德勒等地做调研。因时近春节，各地均有不同程度的“中国春节”之氛围。仰光街头的春联和各类祭祖之纸钱、香火摊，勃生华人酒店大厅里的春节生肖挂件，维桑海鲜餐厅里的大红灯笼，以及曼德勒唐人街的年货街（gai）子。总体来看，从南部海滩至缅甸中心腹地，从零星的春节元素装扮到成规模的街道摊位，所谓“年味儿”，呈现出较为明显的递增态势。尤其是在曼德勒，76*34街聚居了大量的云南籍华人，依然较好地保持有“云南人”的春节习俗。年夜饭的团聚，云南锅子菜的准备，祭祖敬老等等环节一样不少。来到这里，确有一种“老家”的感觉。

　　但毕竟身处异域，近来政治动荡和“诈骗”名声一度让人“谈缅色变”。有着历史经验的缅甸华人竭力避免过度张扬的表现。通过访谈和观察，我们能体会到的是一种试图隐匿的热闹。此刻，在缅甸第二大城市曼德勒的皇宫城墙之外，汽车、三轮车、摩托车杂乱的喇叭声，融合间歇性发电的柴油机声BOB半岛，共同呈现了一个古老皇都的现代声景。在这声景之下，是“云南人”坚持准点上桌的“嘟嘟嘟”的锅子汤的沸腾声。

　　我是高雅，是中国农业大学社会学博士研究生BOB半岛，也是乌干达中资民营企业的工作者。在乌干达的日子因为博士在读的身份而充满了灵活性。今年，我选择回乌干达过年，与在当地经营企业的爱人重聚，这也是我的“田野日常”。

　　我们的目的地是卡贝卡镇（Kapeeka），距离乌干达首都约60公里。这里的工业园汇集了22家中资民营企业，规模各异，以中小企业为主。每家企业的中国员工数量寥寥，本地化程度高。年夜饭通常是6至20人的小聚，随着春节临近，各家也开始采购年货。

　　由于彼此都是工业园区的邻居，串门变得格外容易。豆腐、油桃、柿饼、柚子、粑粑柑、腊肉……年夜饭餐桌上的食材也在我们之间的来往中逐渐丰富。除了从中国超市能够购买较为昂贵的食材外，我们也会到镇上看看，和本地人讨价还价，享受“小小的胜利”。一只冷冻的整鸡可以讲到19000先令（约35人民币）。深入镇子的巷子，还能买到当天现杀的猪肉。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了中国面孔，对我们并无“新鲜感”。

　　厂里的中国大厨计划从镇子上买些活鸡回厂区饲养，但在打听了价格后，司机阿里建议大厨找乡下的饲养户买，说应该更划算。阿里是公司成立初期雇佣的第一位员工，已是我们的“老人”。回程时，我们还遇到了卖凤梨的，欣然买下10个。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我与丈夫BOB半岛、阿里和保安一起贴上横幅，中国农历新年的气氛顿时浓郁起来。过完年，我们还会相互拜年。今年许多家属都带着孩子来，定会热闹非凡。

　　我是缪芸，人类学专业，现在在泰国北部做有关咖啡的调研。泰国北部有很多华裔居住的村子，临近春节，过年的氛围同样浓厚。

　　美斯乐村（Mae Salong）既有早些时候从云南迁移过去的汉族，也有后来从云南移居过去的阿卡（哈尼族）和拉祜族等少数民族。在这里，大多数人用云南话进行日常交流，人们也可以在餐厅里吃到黄焖鸡、番茄炒鸡蛋等中国味儿十足的菜品。临近春节，人们在小摊上购联和糖果等食物，服装店里也多了红色的服装。卖民族服装的阿卡姑娘说春节很多人会买新衣服，她所售卖的服装一般从昆明进货，到了店里之后会将不同民族的衣服混搭起来展示和售卖。

　　图3：过年时结婚的多，阿卡姑娘多准备了一些红色的衣服，她把各个民族的服装做了个混搭。

　　为迎接农历新年，象山村（Doi Chang）的傈僳族和汉族组织起来打扫村里的卫生。虽然12月，傈僳族刚刚欢庆过本民族的新年阔时节，但春节对他们而言也是隆重的节日，大家会聚在一起唱歌和跳舞。虽然与云南相隔山水，但通过短视频，他们也感受到云南的傈僳族过春节的喜悦BOB半岛。

　　我是王漉洱，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的博士生，2024年1月抵达马尼拉，在菲律宾马尼拉开展田野调查。

　　临近春节，菲律宾华人为庆祝中国农历新年，通常将甜粿作为新年礼品相互馈赠。甜粿——这一闽南传统美食，早已融入到当地人的生活中。本地人也很喜欢甜粿，在他加禄语中，“Tikoy”指的就是甜粿。除夕之夜，许多菲华家庭亦或菲律宾人，三五成群到寺院或道观等场所上香，为新的一年祈福许愿。

　　很多生于斯长于斯的菲律宾人也喜欢参与春节活动。春节期间，在与菲律宾人沟通交流中，他们会很自然地说：“Happy Chinese year！ ”在中国城，大街小巷人潮涌动，人们一起品尝美食小吃，购买各种喜庆物品，十分热闹。许多场景焕然一新，充满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比如缠绕在美加广场一楼的“巨龙”，人们开心地排队与龙首合影留念。街道和商场里，敲锣打鼓的舞狮舞龙表演，来自不同国度不同地域不同语言的人们品尝着美食，在拥挤的人群中或走、或停，交织出一幅祥和而热烈的“年味”画面，令人乐在其中。

　　虽然第一次独自在异国他乡过新年，但依旧能够深深体会到浓浓的家乡味，中国情。祝大家龙年吉祥，平安喜乐！

　　我是郭先举，上海大学社会学院、上海大学经济社会学与跨国企业研究中心（IESM）博士生。2024年1月底，学位论文预答辩结束，我匆忙收拾完行李，赶赴东非国家乌干达首都坎帕拉，参加为期11个月的中国留基委与联合国粮农组织合作实习项目。

　　在埃塞转机时，我发现上一航班的中国人已经分散到各个登机口，去往各自的目的地；在通向乌干达的A1登机口，只有两个中国人与我同行。简单寒暄后，我被告知他们此行是到乌干达旅游。这让我有些惊讶，因为乌干达的旅游市场在国内尚不及肯尼亚、坦桑尼亚等国具有知名度；另外，春节作为国人合家团聚的重要时刻，即便旅游，也应是举家出游。但我发现他们并不想过多透露意图，便没有多问。等落地恩德培机场出海关时，他们有些踟躇，似乎在等我一起。取完行李出机场，一个本地司机举着三张写着中文名字的纸张站在门口迎接我们——原来我们预定的是同一家中国旅馆。在去往首都坎帕拉的车上，两位才告诉我，他们来自于义乌，这次趁着春节假期出来，是想考察在乌干达开办工厂的可能性；之前在这边经营多年的亲戚已经回国，没有熟人接应，因此此行有许多忧虑。

　　他们是义乌的“商二代”，父母一辈以制作假发为业；等到他们二十多岁成家时，想独立创业，遂选择饰品为主要行当。但出于商人的谨慎，他们除了与我交流想法感受之外，对于同住旅馆的其他中国人，并无太多来往，总是独来独往；而由于语言不便，也几乎很少单独出门。在旅馆的这几天里，他们通过观察服务员的衣着打扮，发现假发在当地女性中非常流行，是一个既存的“红海”市场；饰品似乎还是一片有待进一步开发的“蓝海”。

　　但商业想法还需要更多的尽调来支持。在我入职后的第一个周末，两位义乌大哥邀请我与他们一起考察当地最大的批发市场，我为他们提供一些翻译“服务”。在繁忙拥挤的批发市场穿行半天之后，他们将未来可能在乌干达的经营业务扩大到了包含假发在内的多种日常生活用品。

　　很快迎来了春节，来自东北热情好客的旅馆老板夫妇邀请住客们一起吃年夜饭。觥筹交错间，来自天南海边的同胞们开始海侃。两位义乌大哥也终于开始主动向其他人交流想法，探讨在当地发展的商机与危机。随着“四达时代”电视中的央视春晚敲响钟声，我们共同迎来了龙年。餐厅外，服务员遵照旅馆老板的安排，点燃了一支烟花，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幸福的笑容。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一张新的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我是周心培，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2022级硕士研究生在读。2023年12月至2024年8月，受益于国家留学基金资助，我来到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纽约总部公共伙伴关系司实习，也在此度过了我的第一个海外新年。

　　图1：（从左至右）笔者、沈晓凯公参、琼·库努吉司长、温佐先生（邓海啸 摄）

　　我所在的公私伙伴关系团队由赵大伟先生（David Evans）领导，他是资深的中国文化爱好者。在他的带动下，我们司每年举办书法雅集与茶话会以欢庆除夕。甲辰龙年，恰逢春节被列入联合国假日，“中国年”正式升级为“世界年”。我们司的司长琼·库努吉女士（June Kunugi）专门邀请了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沈晓凯公使衔参赞、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厅官员温佐先生（Zaw Win）等出席。

　　作为本次活动的主持人，我为暖场准备了8道知识竞答题，并与实习小伙伴傅佳沛一道制作了暖色调的幻灯片。从“舞狮”习俗、灶王爷“上天言好事”的传说，到东南亚十二生肖与中国的异同，简单的问答很快点燃了现场气氛。

　　书法雅集是重头戏。赵大伟先生请他的书法老师吕文先生现场题字。“陋室德馨”“平安喜乐”“功不唐捐”“万事胜意”“春风芳草地，疏雨杏花天”以及各种字体的“福”字，一幅幅书法作品把我们的会议室装点得年味十足。各国国际职员也踊跃挑战亲笔书写“福”“春”“龙”乃至更复杂的新年祝福。其间，我们品尝中国茗茶，享用“稻香村”京八件等糕点，其乐融融，温馨无限。

　　通过本次活动，我不仅感受到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大家庭般的温暖，也体会到中华文化超越国界的魅力。中国古话有云：“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作为全球最大的儿童保护机构与疫苗供应方，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以关心、尊重、诚信、信任与尽责为核心价值。这种强调爱与尊重的组织文化也渗透于工作点滴。我们司每月专门召开晨会，倡导彼此友爱，互相尊重，分享成长经验。作为实习生，我们不但能得到充分的指导与支持，而且能发挥能动性，做出独献。

　　记得刚入职时，赵大伟先生与我们茶叙，曾半开玩笑地说，“希望来年是无聊的一年（boring year）”。我想，转换到我们的文化语境，这便是祈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公私伙伴关系正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整合公共部门、私营部门与慈善部门资源，使美好愿景成真的关键纽带。

　　爱、尊重与对人类命运的关怀，这些全人类共同价值指引我们为儿童福祉，为世界和平与发展而不懈奋斗。我也在努力投身其中，尽一份绵薄之力。

　　“世界社会”X 北大IAS“田野中的春节”特辑持续征稿中，期待您的参与！详情咨询微信号tanmeng940101或邮箱。